昨天是美國最大節日之一的"感恩節"，該是個跟家人團聚開開心心的節日，但是我一點都不開心。

 

感恩節前夕，婆婆接受我們的邀約，來家裡過節。一如往常，為了她的到來，我們花了一天的時間打掃，把房子前前後後裡裡外外都清掃一遍，不是家裡不乾淨，而是想讓每次來家裡總是想幫我打掃的婆婆，好好休息、好好過個節、不要每次來都要總像個傭人似的拿掃把、抹布幫我打掃。

 

婆婆在大家族裡當一個霸道蠻橫極權的婆婆下殘喘一輩子媳婦兒，加上公公在世時對她予取予求、不假辭色，更像個沒人愛的阿信一樣，更顯卑微、沒自信。02年及05年在阿媽(婆婆的婆婆)和公公相繼過逝後，婆婆這輩子最大的壓力原肅然消失，日子開始過得輕鬆寫意了起來，一向很愛她心疼她的我，自然是看在眼裡開心在心理。

 

婆婆生了三個兒子，老大娶了個美國妞(也就是我的大嫂)，大嫂一句中文也不會，跟婆婆的關係比客人更像客人，愛玩又帥氣的老三，則是女友一個換過一個，從香港妹、上海妹到現任的韓國妹，交的都是東方人，可也都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香蕉妹(外黃內白)，每一個都講英文，中文也都不會說，我是唯一可以跟她講中文的媳婦兒，自然最疼我。當然，我們每兩個月去看她一次，我會幫她做臉、修眉、按摩，帶她去逛街，幫她翻譯信件、回電話(英文的留言)等等，幾年下來，婆婆對我更是淘心淘肺的疼。

 

有一回，婆婆突然很感性的跟我說，我是老天送給她的女兒，她一輩子被她婆婆一向高漲的氣焰虐待得很慘，她發願不要當那樣會欺壓媳婦兒的婆婆，而我一向比任何人還尊重她，她很珍惜，說她會疼我比疼女兒還疼...。

 

感恩節前夕的刻意打掃，在婆婆眼中顯然還是不夠好，她早上九點多開始在我的浴室洗洗刷刷，我告訴她都清洗過了，不必重覆清掃，不要她累著了，她頭也不回地蹲在馬桶前，拿多出來的牙刷刷馬桶後最後面的一角說，都來了，我平常幫不上妳什麼，今天過來幫妳大掃除剛好...。我聽了心都揪成一團，跟她說，媽、妳不必做這些，到客廳坐我拿片子給妳看，陪妳聊天，幫妳做臉都好。她還是頭也不回的繼續洗刷...。

 

中午用過餐，好不容易拐她出門，載著她到處走走，她最有興趣的是逛百貨公司、Shopping Mall，挑了幾家帶她去，可惜因為感恩節的關係都沒開。出發前，我大概猜到這些店不是開著的，只是想帶她脫離幫我打掃的情境，硬拐她出門的。瞎晃了一大圈，我在車上幫她洗腦，我說，媽、請妳來過節的，不是要妳來勞動做苦工，回去後不要再掃了，可以嗎? 她回，我幫妳掃又沒關係，免拍謝，哇歡喜幫哩做。我好說歹說，要她回到家別做就對了，她嗯了一聲後，我載她回家。

 

Guess what? 沒錯! 她一進門又開始做，開始洗刷我本來就擦得亮晶晶的廚房，掃到無處可掃之後，她開始打開我的衣櫃，重新幫我折已經折好的衣服，我看我真的阻止不了她，只好隨她去，她還很開心的說，叫我坐在那兒不動，我就受不了，可以幫妳做這些我很開心。她只要一說，妳這件衣服好看，我就回說，妳喜歡就拿去，這樣的對話不下十次，我大概也送了她十件左右的衣服，到底送了哪些，我也不清楚，我只知道衣服不重要，她喜歡都送她也無所謂，就是希望她趕緊結束這種，我看來是自虐式的打掃/清理儀式。一直到太陽下山了，她要接著煮火鍋煮我們的中式感恩節晚餐，才結束這一場打掃的夢靨。(我搶著要煮，她和往常一樣，說，哇做丟賀。)

 

我要怎麼告訴她，我知道妳很愛我，可是妳真的不需要用勞力來表現妳的愛，我真的很心疼，看妳埋著頭用力洗刷無形的污垢，好像又把妳推回以前被阿媽虐待的那段悲慘的阿信歲月....。